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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散月明誰點綴?天容海色本澄清。

    “云散月明誰點綴?天容海色本澄清!

    ------該詩句摘自宋代詩人蘇軾的《六月二十日夜渡海

    參橫斗轉欲三更,苦雨終風也解晴。
    云散月明誰點綴?天容海色本澄清。
    空余魯叟乘桴意,粗識軒轅奏樂聲。
    九死南荒吾不恨,茲游奇絕冠平生。


    賞析
      紀昀評此詩說:“前半純是比體。如此措辭,自無痕跡!薄氨取保础耙员宋锉却宋铩;而“以彼物比此物”,就很難不露痕跡。但這四句詩,卻是不露“比”的痕跡的。
      “參橫斗轉”,是夜間渡海時所見;“欲三更”,則是據(jù)此所作的判斷。曹植《善哉行》:“月沒參橫,北斗闌干!边@說明“參橫斗轉”,在中原是指天快黎明之時的景象。而在海南,則與此不同,王文誥指出:“六月二十日海外之二、三鼓時,則參已早見矣!边@句詩寫了景,更寫了人。一是表明“欲三更”,黑夜已過去了一大半;二是表明天空是晴朗的,剩下的一小半夜路也不難走。因此,這句詩調子明朗,可見當時詩人的心境。而在此之前,還是“苦雨終風”,一片漆黑。連綿不斷的雨叫“苦雨”,大風叫“終風”。這一句緊承上句而來。詩人在“苦雨終風”的黑夜里不時仰首看天,終于看見了“參橫斗轉”,于是不勝驚喜地說:“苦雨終風也解晴!
      三、四兩句,就“晴”字作進一步抒寫!霸粕⒃旅鳌,“天容”是“澄清”的;風恬雨霽,星月交輝,“海色”也是“澄清”的。這兩句,以“天容海色”對“云散月明”,仰觀俯察,形象生動,連貫而下,靈動流走。而且還用了句內對:前句以“月明”對“云散”,后句以“海色”對“天容”。這四句詩,在結構方面又有共同點:短句分兩節(jié),先以四個字寫客觀景物,后以三個字表主觀抒情或評論。唐人佳句,多渾然天成,情景交融。宋人造句,則力求洗練與深折。從這四句詩,既可看出蘇軾詩的特點,也可看出宋代詩的特點。
      三、四兩句看似寫景,而詩人意在抒情,抒情中又含議論。就客觀景物說,雨止風息,云散月明,寫景如繪。就主觀情懷說,始而說“欲三更”,繼而說“也解晴”;然后又發(fā)一問:“云散月明”,還有“誰點綴”呢?又意味深長地說:“天容海色”,本來是“澄清”的。而這些抒情或評論,都緊扣客觀景物,貼切而自然。僅就這一點說,已經(jīng)是很有藝術魅力的好詩了。
      然而上乘之作,還應有言外之意。三、四兩句,寫的是眼前景,語言明凈,不會讓讀者直接覺得得用了典故。但仔細尋味,又“字字有來歷”。《晉書·謝重傳》載:謝重陪會稽王司馬道子夜坐,“于時月夜明凈,道子嘆以為佳。重率爾曰:‘意謂乃不如微云點綴!雷討蛟唬骸渚有牟粌,乃復強欲滓穢太清耶?’”(參看《世說新語·言語》)“云散月明誰點綴”一句中的“點綴”一詞,即來自謝重的議論和道子的戲語,而“天容海色本澄清”則與“月夜明凈,道子嘆以為佳”契合。這兩句詩,境界開闊,意蘊深遠,已經(jīng)能給讀者以美的感受和哲理的啟迪;再和這個故事聯(lián)系起來,就更能讓人多一層聯(lián)想。王文誥就說:上句,“問章惇也”;下句,“公自謂也”!皢栒聬保馑际牵耗銈兡切熬有牟粌簟钡男∪苏茩,“滓穢太清”,弄得“苦雨終風”,天下怨憤。如今“云散明月”,還有誰“點綴”呢?“公自謂”,意思是:章惇之流“點綴”太空的“微云”既已散盡,天下終于“澄清”,強加于他的誣蔑之詞也一掃而空。冤案一經(jīng)昭,他這個被陷害的好人就又恢復了“澄清”的本來面目。從這里可以看出,如果用典貼切就可以豐富詩的內涵,提高語言的表現(xiàn)力。
      五、六兩句,轉入寫“!。三、四句上下交錯,合用一個典故;這兩句則顯得有變化!棒斲拧敝缚鬃印?鬃邮囚攪耍陶淵明飲酒詩》有“汲汲魯中叟”之句,稱他為魯國的老頭兒?鬃釉f過“道不行,乘桴浮于!保ā墩撜Z·公冶長》),意思是:我的道在海內無法實行,坐上木筏子飄洋過海,也許能夠實行吧!軾也提出過改革弊政的方案,但屢受打擊,最終被流放到海南島。在海南島,“飲食不具,藥石無有”,盡管和黎族人民交朋友,做了些傳播文化的工作;但作為“罪人”,是不可能談得上“行道”的。此時渡海北歸,回想多年來的苦難歷程,就發(fā)出了“空余魯叟乘桴意”的感慨。這句詩,用典相當靈活。它包含的意思是:在內地,他和孔子同樣是“道不行”?鬃酉氲胶M馊バ械溃瑓s沒去成;他雖然去了,并且在那里呆了好幾年,可是當他離開那兒渡海北歸的時候,卻并沒有什么“行道”的實績值得他自慰,只不過空有孔子乘桴行道的想法還留在胸中罷了。這句詩,由于巧妙地用了人所共知的典故,因而寥寥數(shù)字,就概括了曲折的事,抒發(fā)了復雜的情;而“乘桴”一詞,又準確地表現(xiàn)了正在“渡!钡那榫!败庌@”即黃帝,黃帝奏樂,見《莊子·天運》:“北門成問于黃帝曰:‘帝張咸池之樂于洞庭之野,吾始聞之懼,復聞之怠,卒聞之而惑;蕩蕩默默,乃不自得!碧K軾用這個典,以黃帝奏咸池之樂形容大海波濤之聲,與“乘桴”渡海的情境很合拍。但不說“如聽軒轅奏樂聲”,卻說“粗識軒轅奏樂聲”,就又使人聯(lián)想到蘇軾的種種遭遇及其由此引起的心理活動。就是說:那“軒轅奏樂聲”,他是領教過的;那“始聞之懼,復聞之怠,卒聞之而惑”,他是親身經(jīng)歷、領會很深的!按肿R”的“粗”,不過是一種詼諧的說法,口里說“粗識”,其實是“熟識”。
      尾聯(lián)推開一步,收束全詩!捌澯巍,直譯為現(xiàn)代漢語,就是“這次出游”或“這番游歷”,這首先是照應詩題,指代六月二十日夜渡海;但又不僅指這次渡海,還推而廣之,指自惠州貶儋縣的全過程。1094年(紹圣元年),蘇軾抵惠州貶所,不得簽書公事。他從1097年(紹圣四年)六月十一日與蘇轍訣別、登舟渡海,到1100年(元符三年)六月二十日渡海北歸,在海南島渡過了三個年頭的流放生涯。這就是所謂“茲游”。下句的“茲游”與上句的“九死南荒”并不是互不相承的兩個概念,那“九死南荒”,即包含于“茲游”之中。不過“茲游”的內容更大一些,它還包含此詩前六句所寫的一切。
      弄清了“茲游”的內容及其與“九死南荒”的關系,就可品出尾聯(lián)的韻味!熬潘馈保啻嗡廊サ囊馑!熬潘滥匣摹倍拔岵缓蕖保怯捎凇捌澯纹娼^冠平生”,看到了海內看不到的“奇絕”景色。然而“九死南荒”,全出于政敵的迫害;他固然達觀,但也不可能毫無恨意。因此,“吾不恨”畢竟是詩的語言,不宜呆看。這句既含蓄,又幽默,對政敵的調侃之意,也見于言外。
    賞析二
      《六月二十日夜渡!肥潜彼卧娙颂K軾的一首七言律詩。1094年(紹圣元年),宋哲宗親政,蔡京、章惇之流執(zhí)掌朝政,專整元祐舊臣;蘇軾更成了打擊迫害的主要對象,一貶再貶,由英州(州治在今廣東英德)而至惠州,最后遠放儋州(州治在今廣東儋縣,轄境在今海南),前后七年。直到哲宗病死,才遇赦北還。這首詩,就是1100年(元符三年)六月自海南島返回時所作。詩中回顧了他在南方流放的經(jīng)歷,表達了他九死不悔的倨傲之心和曠達豪放的襟懷。
      蘇軾紹圣四年(一O九七)被貶海南,六月十一日渡海南下,次日至海南島,元符三年(一一OO)五月遇赦,六月二十明晃晃度海北上,量移(被貶到遠方的官員,遇赦酌量移到較原地靠京城較近的地方做官)廉州(今廣西合浦、靈等地),在海南島稽留的時間正好是三年零八天。這首詩就是寫渡海北上那個晚上的情景。
      頭一句說發(fā)船渡海正是三更時分(約在晚上十一時至十二時),參星橫掛在天上,北斗七星的斗柄已轉得很低。這里關于星斗的描寫是化用古人“月沒參橫,北斗闌干”的詩句,可能是當時的真實情景,也可能不是,只是用來說明渡海的時間是在半夜里,也說明黑夜即將過去,曙光就在前頭,暗示他在政治上即將獲得新生,這是一種比喻。后面三句也都是采用這種借景為喻的手法。
      第二句說,連綿下個不止的陰雨(苦雨),總有止的時候,成天刮個不停的風(終風),也總有停的時候,它們“也解晴”,也能變成風靜晴朗的天氣。也可能當時確是雨霽云收風平浪靜,但這里主要的用意不在寫景,而在比喻,說明他受到各種打擊和排斥 , 也總有結束的時候,今天遇到大赦,就象久經(jīng)風雨見到晴天那樣,心情舒暢,充滿希望。第三句說,天上的烏云散了,一彎明月掛在天空,不知這景致是什么人安排點綴的?這景色主要也是用來作比喻的,意思是說,這次遇赦,不知是誰在朝廷幫忙說情,為我驅散政治上的烏云的?第四句說,天空的面貌,海水的顏色,本來就是澄澈清白的。這句承接上句,也是一種比喻,意思說,在政治上,不用別人幫我洗刷污垢,我本來就是清清白白的。有人評論說:“前半純是比喻,如此措辭,自無痕跡!本褪钦f,前面四句都是用比喻的手法。的確是這樣的,前四句象是寫景,實則寫意,比喻巧妙,不露痕跡,形象鮮明,而且還含有深刻的哲理意味。五六句是議論。孔丘曾經(jīng)說過,“道不行,乘桴浮于!,意思說,政治主張行不通就算了,可以乘坐小木筏漂到海上去。第五句說,徒然剩下魯國老人孔丘(魯叟)關于“乘桴”的主意。言外之意是,本想學“乘桴”退出政治舞臺的,現(xiàn)在不用學這個了,孔丘的主意對我來說是用不著的了。傳說古時黃帝演奏過《咸池》這個樂曲。第六句用了這個典故,說,我大略領會到黃帝的《咸池》樂曲溫潤的樂聲了。言外之意是說,政局轉為平和了。這一聯(lián)對政治的議論,說明他對實現(xiàn)自己的政治抱負并未完全喪失信心。
      最后兩句說,被貶到這南方邊遠的荒島上(古時“九服”中有“荒服”,指極邊遠處),雖然九死一生,但我并不悔恨,正如屈原離騷》說的“雖九死其猶未悔”;這次南游,見聞奇絕,是平生所不曾有過的,可以說是第一遭兒。他對這次被貶到海南島表示不后悔,認為是一生中挺有意義的一段經(jīng)歷!肮谄缴睉鉃椤俺^平生見到的景色”。全詩情調高昂,表現(xiàn)了蘇軾的樂觀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