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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銷愁愁更愁。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銷愁愁更愁!

    ------該詩句摘自盛唐詩人李白的《宣州謝朓樓餞別校書叔云》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長風萬里送秋雁,對此可以酣高樓。

      蓬萊文章建安骨,中間小謝又清發(fā)。

      俱懷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覽明月。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銷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fā)弄扁舟。


    賞析
      這是天寶(唐玄宗年號,742—756)末年李白在宣城期間餞別秘書省校書郎李云之作。謝朓樓,系南齊著名詩人謝朓任宣城太守時所創(chuàng)建,又稱北樓、謝公樓。詩題一作《陪侍御叔華登樓歌》。
      發(fā)端既不寫樓,更不敘別,而是陡起壁立,直抒郁結!白蛉罩铡迸c“今日之日”,是指許許多多個棄我而去的“昨日”和接踵而至的“今日”。也就是說,每一天都深感日月不居,時光難駐,心煩意亂,憂憤郁悒。這里既蘊含了“功業(yè)莫從就,歲光屢奔迫”的精神苦悶,也融鑄著詩人對污濁的政治現實的感受。他的“煩憂”既不自“今日”始,他所“煩憂”者也非止一端。不妨說,這是對他長期以來政治遭遇和政治感受的一個藝術概括。憂憤之深廣、強烈,正反映出天寶以來朝政的愈趨腐敗和李白個人遭遇的愈趨困窘。理想與現實的尖銳矛盾所引起的強烈精神苦悶,在這里找到了適合的表現形式。破空而來的發(fā)端,重疊復沓的語言(既說“棄我去”,又說“不可留”;既言“亂我心”,又稱“多煩憂”),以及一氣鼓蕩、長達十一字的句式,都極生動形象地顯示出詩人郁結之深、憂憤之烈、心緒之亂,以及一觸即發(fā)、發(fā)則不可抑止的感情狀態(tài)。
      三四兩句突作轉折:而對著寥廓明凈的秋空,遙望萬里長吹送鴻雁的壯美景色,不由得激起酣飲高樓的豪情逸興。這兩句在讀者面前展現出一幅壯闊明朗的萬里秋空畫圖,也展示出詩人豪邁闊大的胸襟。從極端苦悶忽然轉到朗爽壯闊的境界,仿佛變化無端,不可思議。但這正是李白之所以為李白。正因為他素懷遠大的理想抱負,又長期為黑暗污濁的環(huán)境所壓抑,所以時刻都向往著廣大的可以自由馳騁的空間。目接“長風萬里送秋雁”之境,不覺精神為之一爽,煩憂為之一掃,感到一種心、境契合的舒暢,“酣飲高樓”的豪情逸興也就油然而生了。
      下兩句承高樓餞別分寫主客雙方。東漢時學者稱東觀(政府的藏書機構)為道家蓬萊,唐人又多以蓬山,蓬閣指秘書省,李云是秘書省校書郎,所以這里用“蓬萊文章”借指李云的文章。建安骨,指剛健遒勁的“建安風骨”。上句贊美李云的文章風格剛健,下句則以“小謝”(即謝朓)自指,說自己的詩象謝朓那樣,具有清新秀發(fā)的風格。李白非常推崇謝朓,這里自比小謝,正流露出對自己才能的自信。這兩句自然地關合了題目中的謝朓樓和校書。
      七、八兩句就“酣高樓”進一步渲染雙方的意興,說彼此都懷有豪情逸興、雄心壯志,酒酣興發(fā),更是飄然欲飛,想登上青天攬取明月。前面方寫晴晝秋空,這里卻說到“明月”,可見后者當非實景!坝稀痹圃疲舱f明這是詩人酒酣興發(fā)時的豪語。豪放與天真,在這里得到了和諧的統(tǒng)一。這正是李白的性格。上天攬月,固然是一時興到之語,未必有所寓托,但這飛動健舉的形象卻讓讀者分明感覺到詩人對高潔理想境界的向往追求。這兩句筆酣墨飽,淋漓盡致,把面對“長風萬里送秋雁”的境界所激起的昂揚情緒推向最高潮,仿佛現實中一切黑暗污濁都已一掃而光,心頭的一切煩憂都已丟到了九霄云外。
      然而詩人的精神盡管可以在幻想中遨游馳騁,詩人的身體卻始終被羈束在污濁的現實之中,F實中并不存在“長風萬里送秋雁”這種可以自由飛翔的天地,他所看到的只是“夷羊滿中野,菉葹盈高門這種可憎的局面。因此,當他從幻想中回到實里,就更強烈地感到了理想與現實的矛盾不可調和,更加重了內心的煩憂苦悶。“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銷愁愁更愁”,這一落千丈的又一大轉折,正是在這種情況下必然出現的!俺榈稊水更流”的比喻是奇特而富于獨創(chuàng)性的,同時又是自然貼切而富于生活氣息的。謝朓樓前,就是終年長流的宛溪水,不盡的流水與無窮的煩憂之間本就極易產生聯想,因而很自然地由排遣煩憂的強烈愿望中引發(fā)出“抽刀斷水”的意念。由于比喻和眼前景的聯系密切,從而使它多少具有“興”的意味,讀來便感到自然天成。盡管內心的苦悶無法排遣,但“抽刀斷水”這個細節(jié)卻生動地顯示出詩人力圖擺脫精神苦悶的要求,這就和沉溺于苦悶而不能自拔者有明顯區(qū)別。
      “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fā)弄扁舟!崩畎椎倪M步理想與黑暗現實的矛盾,在當時歷史條件下,是無法解決的,因此,他總是陷于“不稱意”的苦悶中,而且只能找到“散發(fā)弄扁舟”這樣一條擺脫苦悶的出路。這結論當然不免有些消極,甚至包含著逃避現實的成分。但歷史與他所代表的社會階層都規(guī)定了他不可能找到更好的出路。
      李白的可貴之處在于,盡管他精神上經受著苦悶的重壓,但并沒有因此放棄對進步理想的追求。詩中仍然貫注豪邁慷慨的情懷。“長風”二句,“俱懷”二句,更象是在悲愴的樂曲中奏出高昂樂觀的音調,在黑暗的云層中露出燦爛明麗的霞光!俺榈丁倍,也在抒寫強烈苦悶的同時表現出倔強的性格。因此,整首詩給人的感覺不是陰郁絕望,而是憂憤苦悶中顯現出豪邁雄放的氣概。這說明詩人既不屈服于環(huán)境的壓抑,也不屈服于內心的重壓。
      思想感情的瞬息萬變,波瀾迭起,和藝術結構的騰挪跌宕,跳躍發(fā)展,在這首詩里被完美地統(tǒng)一起來了。詩一開頭就平地突起波瀾,揭示出郁積已久的強烈精神苦悶;緊接著卻完全撇開“煩憂”,放眼萬里秋空,從“酣高樓”的豪興到“攬明月”的壯舉,扶搖直上九霄,然后卻又迅即從九霄跌入苦悶的深淵。直起直落,大開大合,沒有任何承轉過渡的痕跡。這種起落無端、斷續(xù)無跡的結構,最適宜于表現詩人因理想與現實的尖銳矛盾而產生的急遽變化的感情。
      自然與豪放和諧結合的語言風格,在這首詩里也表現得相當突出。必須有李白那樣闊大的胸襟抱負、豪放坦率的性格,又有高度駕馭語言的能力,才能達到豪放與自然和諧統(tǒng)一的境界。這首詩開頭兩句,簡直象散文的語言,但其間卻流注著豪放健舉的氣勢!伴L風”二句,境界壯闊,氣概豪放,語言則高華明朗,仿佛脫口而出。這種自然豪放的語言風格,也是這首詩雖極寫煩憂苦悶,卻并不陰郁低沉的一個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