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州歌頭·東風著意》
宋代·韓元吉
東風著意,先上小桃枝。紅粉膩,嬌如醉,倚朱扉。記年時,隱映新妝面,臨水岸,春將半,云日暖,斜橋轉(zhuǎn),夾城西。草軟莎平,跋馬垂楊渡,玉勒爭嘶。認娥眉凝笑,臉薄拂燕脂。繡戶曾窺,恨依依。
共攜手處,香如霧,紅隨步,怨春遲。消瘦損,憑誰問?只花知,淚空垂。舊日堂前燕,和煙雨,又雙飛。人自老,春長好,夢佳期。前度劉郎,幾許風流地,花也應(yīng)悲。但茫茫暮靄,目斷武陵溪,往事難追。
譯文及注釋
譯文
東風帶著情意,先飛上小小的桃枝。美人紅粉細膩,嬌艷如癡如醉,斜倚著朱紅的門扉。記得去年時,她新妝襯著芙蓉面,隱隱與桃花相映爭艷。她來到水岸,春天過去一半,云日暖融融,順著斜橋回轉(zhuǎn),直到夾城西邊。綠草柔軟平展,馬兒跑得歡,渡口上垂柳翩翩,玉勒的駿馬嘶鳴著馳躍爭先。我認出她秀美的蛾眉,凝神一瞥的笑臉,面頰上胭脂敷得淡淡。曾在繡窗前偷偷窺視的佳人今日不復(fù)見,依依相思愁恨綿綿不斷。
當年攜手共游之處,桃花依舊芳香如霧,滿地落紅隨著步履旋舞,怨恨春光到了遲暮。惜春人也銷魂瘦損,又靠誰來慰問?只有桃花知心,空將清淚垂淋。舊日堂前筑巢的燕兒,隨著煙霧迷蒙的春雨,又雙雙飛回舊居。惜春人空自衰老,年年更新的春光永遠美好,但愿如夢的佳期跟著春天重新來到。前度劉郎今又到,昔日風流之地舊跡剩多少?桃花見此也應(yīng)悲哀傷惱。只見黃昏時云靄茫茫一片,武陵溪已然看不見,往事已難以追返。
注釋
①著(zhuó):帶著。
②朱扉:朱紅的門扉。
③莎(suō):草名,香附子。
④跋馬:馳馬。
⑤玉勒:玉制的馬銜,也泛指馬。
⑥蛾眉:此指美女。
⑦繡戶:指女子的閨房。
⑧前度劉郎:化用劉禹錫詩和劉晨、阮肇人天臺山遇仙女事,這里是作者自指。
⑨武陵溪:用陶淵明《桃花源記》故事,也暗指劉晨、阮肇事。
創(chuàng)作背景
隆興初年,元吉的哥哥元龍為淮東總領(lǐng)官,總領(lǐng)所設(shè)在鎮(zhèn)江,母親因此跟著哥哥住在此地。隆興二年( 1164)閏 11月,韓元吉以新鄱陽守的身份赴鎮(zhèn)江看望母親,當時陸游恰好為鎮(zhèn)江通判。他們兩人是早就認識的,這次相逢鎮(zhèn)江,一起覽觀江山,舉酒相屬,更相唱和。從隆興 2年的閏 11月到乾道改元正月共 60日,他們唱和的歌詩合計有 30篇,此篇即為其中所作。
賞析
這首詞題作“桃花”,借寫桃花而訴說了一段香艷哀婉的愛情故事,將詠花與懷人結(jié)合起來。
“東風著意,先上小桃枝。紅粉膩,嬌如醉,倚朱扉!遍_篇便是桃花的動人形象。春光明媚,暖風駘蕩,小桃初綻,俊俏芬芳!凹t粉膩,嬌如醉,倚朱扉!比渥髡咭匀吮然,展現(xiàn)桃花的鮮麗可愛。朵朵桃花,嬌嫩鮮美,紅香翠意,爭艷窗扉,這不恰似濃施粉黛、嬌癡似醉、斜倚朱扉的佳人?“膩”字突出了紅色之艷,“醉”寫出來小桃的嫵媚,作者比喻巧妙,別出心裁,卻又妥帖自然,精當?shù)轿。這樣著筆,不僅賦予靜物人的麗質(zhì)和生氣,也為下文由花捕寫人作了鋪墊,再帶出“記年時”自然水到渠成。
“記年時”到“臉薄拂燕支”都是對佳人的追憶,作者以細膩的手筆鋪敘開來。那時,春光旖旎,暖意融融。芳草萋萋,垂柳裊裊,詞人正策馬而馳,不經(jīng)意間瞥見了佳人清雋的臉龐,在臨水的岸邊,隱隱與桃花相映,嬌顏新妝,風情萬種,他遂“玉勒爭嘶”,駐足癡望!罢J蛾眉凝笑”兩句是佳人的優(yōu)雅形象,她婉轉(zhuǎn)蛾眉,笑靨如花,略施粉黛,風姿綽約,令作者鐘情傾心。但是,作者忽而插入一句“繡戶曾窺。恨依依”,值得細細品味欣賞。這暗含了他與佳人曲折的愛情經(jīng)歷,“繡戶曾窺”是他尋訪、追求佳人的畫面;“恨依依”則寫他尋人不遇或未能如愿的落寞心緒,作者用語隱約含蓄,正暗合他當時的幽微心緒。
下闋由回憶轉(zhuǎn)入現(xiàn)實!肮矓y手處”三句凄涼幽曲,透露出今昔迥異。當初桃花嬌艷馥麗,而今卻已香薄似霧、落紅隨步,失去了往日的美妙風情,直教人憐惜。作者不南埋怨起春之遲暮,因為它帶來了太多的傷感!颁N瘦損。憑誰問。只花知。淚空垂”是此時詞人的懷抱,佳人不見,戀情已遠,他卻依舊執(zhí)著追憶,在離愁別一服中變得憔悴。
“舊日堂前燕”一句出自唐劉禹錫《烏衣巷》,但作者轉(zhuǎn)化其意,突出的不是“飛人尋常百姓家”的世事變遷,而是“和煙雨,又雙飛”的清冷孤單。燕子還能雙宿雙飛,形影不離,而人卻是形單影只、煢煢孑立,對比強烈,攝人心魄。“人自老”三句,又是蕭瑟之筆,春光仍好,人卻已老去,仕期也只有求諸夢里!扒岸葎⒗,兒許風流地,化也應(yīng)悲”暗用了劉禹錫《再游玄都觀》的濤句:“百畝庭中半是苔,桃花凈盡菜花開。種桃道士歸何處,前度劉郎今義來!逼渲幸舶岛瑒⒊恐厝胩炫_山的典故,又一次扣住桃花,抒發(fā)了物是人北的傷逝。經(jīng)過一番纏綿往復(fù)的詠嘆,作者最后結(jié)以“但茫茫暮靄,目斷武陵溪。往事難追”點明了往事堪哀、舊夢難續(xù)的主題。“武陵”的出現(xiàn)并不突兀,還是運用的劉晨上天臺山的典故,他曾誤入武陵溪,后多稱他為“武陵人”,如“晨肇蓖來路已迷,碧桃化謝武陵溪”(唐工渙《惆悵詩》),所以這仍與題目“桃花”天合。詞人早構(gòu)建了心靈的美好桃源,承載著他全部的夢,但住一片茫茫的暮靄中,望穿了武陵溪水,也找不回當時的曼妙溫情。
本詞以桃花始,以桃花終,詠花與寫人交織襯映,借物抒情,借物懷人,情致婉曲纏綿,語言嫵媚動人。詞中,詞人的回憶也隨著季節(jié)不斷更換,這種時空流轉(zhuǎn)的寫法,乃是中國古典詩詞的一大特色。
韓元吉(hán yuán jí)
韓元吉(1118~1187),南宋詞人。字無咎,號南澗。漢族,開封雍邱(今河南開封市)人,一作許昌(今屬河南)人。韓元吉詞多抒發(fā)山林情趣,如〔柳梢青〕"云淡秋云"、〔賀新郎〕"病起情懷惡"等。著有《澗泉集》、《澗泉日記》、《南澗甲乙稿》、《南澗詩余》。存詞80余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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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元吉的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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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鷓鴣天》
- 《江神子(建安懸戲趙德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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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菩薩蠻(夜宿余家樓聞笛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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