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范德孺知慶州》
宋代·黃庭堅
乃翁知國如知兵,塞垣草木識威名。
敵人開戶玩處女,掩耳不及驚雷霆。
平生端有活國計,百不一試薶九京。
阿兄兩持慶州節(jié),十年騏驎地上行。
潭潭大度如臥虎,邊頭耕桑長兒女。
折沖千里雖有余,論道經(jīng)邦正要渠。
妙年出補父兄處,公自才力應(yīng)時須。
春風(fēng)旍旗擁萬夫,幕下諸將思草枯。
智名勇功不入眼,可用折箠笞羌胡。
賞析
這是一篇送人之作。范德孺是范仲淹的第四子,名范純粹。他在1085年(元豐八年)八月被任命為慶州(治所在今甘肅慶陽)知事,此詩則作于1086年(元祐元年)初春。慶州當(dāng)時為邊防重鎮(zhèn),是北宋與西夏對峙的前哨,環(huán)慶路的轄區(qū),相當(dāng)今甘肅慶陽、合水、華池等縣地。范仲淹和他的第二子范純?nèi)?/a>都曾知慶州,并主持邊防軍政大事。所以詩就先寫范仲淹和范純?nèi)实男鄄糯舐,作為范德孺的陪襯,并寄離勉勵之意,最后才正面寫范德孺知慶州,揭出送別之意。全詩共十八句,每段六句,章法井然。
詩一開始就以縱論軍國大事的雄健筆調(diào),寫出了其父范仲淹的才能、業(yè)績和威名,有高屋建瓴的氣勢!叭草木識威名”,用翻進一層的寫法,極寫范仲淹的名震邊睡。草木為無情之物,原本談不上識與不識,此時草木都能識,足見其聲威之盛。草木尚能如此,人則更不待言。所以透過草木,實是寫人。同時這一句也是用典:唐德宗曾對張萬福說過:“朕以為江淮草木亦知卿威名!保ā杜f唐書·張萬福傳》)據(jù)史載,1040年(康定元年)范仲淹為陜西經(jīng)略安撫副使,兼知延州。第二年,徙知慶州,為環(huán)慶路經(jīng)略安撫招討使,兵馬都部署。他在主政期間,功業(yè)卓著,“威德著聞,夷夏聳服,屬戶蕃部率稱曰‘龍圖老子’”(《繩水燕談錄》),人稱為“小范老子腹中有數(shù)萬甲兵”(《名臣傳》)。因而這一句是對他功業(yè)威名的高度概括。接著寫其杰出的軍事才能!皵橙碎_戶玩處女”一句用《孫子·九地》語:“是故始如處女,敵人開戶,后如脫兔,敵不及拒!币源诵稳菟诬婃(zhèn)靜自著,不露聲色!把诙患绑@雷霆”,則寫迅捷的軍事行動,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這里用“驚雷”代替“脫兔”的比喻,表現(xiàn)出黃庭堅對典故的改造與化用。《晉書·石勒載記》有“迅雷不及掩耳”之說,《舊唐書·李靖傳》也說:“兵貴神速,機不可失……所謂疾雷不及掩耳,此兵家上策!薄绑@雷”對“處女”,不僅有動靜的對比,而且更加有聲有色,形象的反襯更為鮮明。這兩句詩是范仲淹用兵如神的真實寫照。如他率兵筑大順城,“一旦引兵出,諸將不知所向。軍至柔遠,始號令告其地處,使往筑城。至于版筑之用,大小畢具
,而軍中初不知。賊以騎三萬來爭,公戒諸將,戰(zhàn)而賊走,追勿過河。已而賊果走,追者不渡,而河外果有伏。賊失計,乃引去。于是諸將皆服公為不可及。”(歐陽修《文正范公神道碑銘》)接下二句又是一轉(zhuǎn):范仲淹不僅是杰出的統(tǒng)帥,更是治國的能臣。“平生端有活國計”就是贊揚他的經(jīng)邦治國的才能,“百不一試”,即還未來得及全面施展,就溘然長逝,沉埋九泉了。這兩句也是寫實。1043年(宋仁宗慶歷三年),范仲淹入為樞密副使,旋為參知政事,推行了一系列刷新朝政的措施,史稱“慶歷新政”,但只一年多即遭挫折而失敗。
第二段寫范純?nèi)。“兩持慶州節(jié)”,指1074年(熙寧七年)及1085年(元豐八年)兩度為慶州知州。“騏驎地上行”襲用杜甫的詩句“肯使騏驎地上行”(《驄馬行》)。騏驎是一種良馬,《商君書·畫策》:“騏驎騄駬,每一日千里。”馳騁廣野的千里馬正用以比喻范純?nèi)!疤短丁倍鋵懰呅l(wèi)國的雄姿!疤短丁保畛翆拸V,形容他的統(tǒng)帥氣度,如臥虎鎮(zhèn)邊,敵人望而生畏,不敢輕舉妄動。“邊頭”一句則寫他的惠政:勸民耕桑,撫循百姓,使他們生兒育女,安居樂業(yè)。同上段的中間二句一樣,這兩句也是一個對比:對敵人有臥虎之威,對人民則具長者之仁!罢蹧_”一句承上經(jīng)略邊事之意而來,是活用成語!蛾套哟呵铩罚骸胺虿怀鲎鹳拗g,而折沖于千里之外,晏子之謂也!痹冈诒蒲哉勚g就能御敵致勝于千里之外,此處用以指范純?nèi)试谶呞镞h地折沖御侮,應(yīng)付裕如。但下句一個轉(zhuǎn)折,又把意思落到了經(jīng)邦治國之上:范純?nèi)孰m富有軍事韜略,但治理國家正少不了他。
第三段歸結(jié)為送別范純粹,臨別贈言,寄以厚望!懊钅辍币痪涑薪由厦娴摹案感帧倍鴣,銜接極為緊密!春風(fēng)”二句描寫儀仗之盛、軍容之壯,幕下諸將士氣高昂,期待著秋日草枯,好展露鋒芒。王維《觀獵》:“風(fēng)勁充弓鳴,將軍獵渭城。草枯鷹眼疾,雪盡馬蹄輕!彼^“射獵”有時常用以指代作戰(zhàn),如高適《燕歌行》:“校尉羽書飛瀚海,單于獵火照狼山!闭绽恚樦藢右馑紤(yīng)是希望戰(zhàn)績輝煌,揚威異域。但是詩意又一轉(zhuǎn)折:不要追求智名勇功,只需對“羌胡”略施教訓(xùn)即可。孫子曾經(jīng)說過:“善戰(zhàn)者,無智名,無勇功。”“折箠”,即折下策馬之杖,語出《后漢書·鄧禹傳》:“赤眉來東,吾折箠笞之!痹娭磷詈,宛轉(zhuǎn)地揭出了詩人的期望:不要輕啟戰(zhàn)端,擅開邊釁,守邊之道不在于戰(zhàn)功的多少,重要的是能安邊定國。
至此,就表現(xiàn)出這首詩的立意與匠心了。詩中寫韜略,寫武功,只是陪襯,安邦治國才是其主旨。所以第一句就極可玩味,“知國如知兵”,“知國”為主,“知兵”為賓,造語精切,絕不可前后顛倒!爸獓笔翘彡姷囊粋綱。因而一、二段寫法相同:先寫軍事才能,然后一轉(zhuǎn),落到治國之才。詩入突出父兄的這一共同點,正是希望范德孺繼承其業(yè)績,因而最后一段在寫法上也承接上面的詩意:由諸將的思軍功轉(zhuǎn)為期望安邊靖國,但這一期望在最后卻表達得很委婉曲折。盡管如此,聯(lián)系上面的筆意可知,如果直白說出,反嫌重復(fù)淺露,缺乏蘊藉之致。
這首送人之作,不寫依依借別之情,不作兒女臨路之嘆,而是發(fā)為論道經(jīng)邦的雄闊慷慨之調(diào),送別意即寓于期望之中。詩人如同在寫詩體的史傳論贊,雄深雅健,氣度不凡。這正表現(xiàn)出黃庭堅以文為詩的特色。這種特色還體現(xiàn)于獨特的語言風(fēng)格方面。他以散文語言入詩,多用虛詞斡旋,大量運用典故成語,力盤硬語,造語獨特,使詩產(chǎn)生散文一樣的氣勢,好像韓愈寫的贈序,渾灝流轉(zhuǎn)。如“敵人”一聯(lián),點化成語,別具一種格調(diào),是未經(jīng)人道之語。“平生”、“折沖”二聯(lián)都是十足的散文句式,古雅樸茂,“百不一試”連用四個仄聲字,奇崛頓挫,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這首詩的用韻也別具一格。它一反常用的以換韻標志段落的寫法,第一段用“名、霆、驚”韻,第三段用“須、枯、胡”韻,中間一段卻三換其韻,首聯(lián)、尾聯(lián)分別與第一段及第三段押同一韻,中間一聯(lián)則押仄聲的“虎”、“女”。全詩三段,句子安排勻稱,而韻律卻參差有變。
展開全文第二段寫范純?nèi)。“兩持慶州節(jié)”,指1074年(熙寧七年)及1085年(元豐八年)兩度為慶州知州。“騏驎地上行”襲用杜甫的詩句“肯使騏驎地上行”(《驄馬行》)。騏驎是一種良馬,《商君書·畫策》:“騏驎騄駬,每一日千里。”馳騁廣野的千里馬正用以比喻范純?nèi)!疤短丁倍鋵懰呅l(wèi)國的雄姿!疤短丁保畛翆拸V,形容他的統(tǒng)帥氣度,如臥虎鎮(zhèn)邊,敵人望而生畏,不敢輕舉妄動。“邊頭”一句則寫他的惠政:勸民耕桑,撫循百姓,使他們生兒育女,安居樂業(yè)。同上段的中間二句一樣,這兩句也是一個對比:對敵人有臥虎之威,對人民則具長者之仁!罢蹧_”一句承上經(jīng)略邊事之意而來,是活用成語!蛾套哟呵铩罚骸胺虿怀鲎鹳拗g,而折沖于千里之外,晏子之謂也!痹冈诒蒲哉勚g就能御敵致勝于千里之外,此處用以指范純?nèi)试谶呞镞h地折沖御侮,應(yīng)付裕如。但下句一個轉(zhuǎn)折,又把意思落到了經(jīng)邦治國之上:范純?nèi)孰m富有軍事韜略,但治理國家正少不了他。
第三段歸結(jié)為送別范純粹,臨別贈言,寄以厚望!懊钅辍币痪涑薪由厦娴摹案感帧倍鴣,銜接極為緊密!春風(fēng)”二句描寫儀仗之盛、軍容之壯,幕下諸將士氣高昂,期待著秋日草枯,好展露鋒芒。王維《觀獵》:“風(fēng)勁充弓鳴,將軍獵渭城。草枯鷹眼疾,雪盡馬蹄輕!彼^“射獵”有時常用以指代作戰(zhàn),如高適《燕歌行》:“校尉羽書飛瀚海,單于獵火照狼山!闭绽恚樦藢右馑紤(yīng)是希望戰(zhàn)績輝煌,揚威異域。但是詩意又一轉(zhuǎn)折:不要追求智名勇功,只需對“羌胡”略施教訓(xùn)即可。孫子曾經(jīng)說過:“善戰(zhàn)者,無智名,無勇功。”“折箠”,即折下策馬之杖,語出《后漢書·鄧禹傳》:“赤眉來東,吾折箠笞之!痹娭磷詈,宛轉(zhuǎn)地揭出了詩人的期望:不要輕啟戰(zhàn)端,擅開邊釁,守邊之道不在于戰(zhàn)功的多少,重要的是能安邊定國。
至此,就表現(xiàn)出這首詩的立意與匠心了。詩中寫韜略,寫武功,只是陪襯,安邦治國才是其主旨。所以第一句就極可玩味,“知國如知兵”,“知國”為主,“知兵”為賓,造語精切,絕不可前后顛倒!爸獓笔翘彡姷囊粋綱。因而一、二段寫法相同:先寫軍事才能,然后一轉(zhuǎn),落到治國之才。詩入突出父兄的這一共同點,正是希望范德孺繼承其業(yè)績,因而最后一段在寫法上也承接上面的詩意:由諸將的思軍功轉(zhuǎn)為期望安邊靖國,但這一期望在最后卻表達得很委婉曲折。盡管如此,聯(lián)系上面的筆意可知,如果直白說出,反嫌重復(fù)淺露,缺乏蘊藉之致。
這首送人之作,不寫依依借別之情,不作兒女臨路之嘆,而是發(fā)為論道經(jīng)邦的雄闊慷慨之調(diào),送別意即寓于期望之中。詩人如同在寫詩體的史傳論贊,雄深雅健,氣度不凡。這正表現(xiàn)出黃庭堅以文為詩的特色。這種特色還體現(xiàn)于獨特的語言風(fēng)格方面。他以散文語言入詩,多用虛詞斡旋,大量運用典故成語,力盤硬語,造語獨特,使詩產(chǎn)生散文一樣的氣勢,好像韓愈寫的贈序,渾灝流轉(zhuǎn)。如“敵人”一聯(lián),點化成語,別具一種格調(diào),是未經(jīng)人道之語。“平生”、“折沖”二聯(lián)都是十足的散文句式,古雅樸茂,“百不一試”連用四個仄聲字,奇崛頓挫,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這首詩的用韻也別具一格。它一反常用的以換韻標志段落的寫法,第一段用“名、霆、驚”韻,第三段用“須、枯、胡”韻,中間一段卻三換其韻,首聯(lián)、尾聯(lián)分別與第一段及第三段押同一韻,中間一聯(lián)則押仄聲的“虎”、“女”。全詩三段,句子安排勻稱,而韻律卻參差有變。
黃庭堅(huánɡ tínɡ jiān)
黃庭堅 (1045-1105),字魯直,自號山谷道人,晚號涪翁,又稱豫章黃先生,漢族,洪州分寧(今江西修水)人。北宋詩人、詞人、書法家,為盛極一時的江西詩派開山之祖,而且,他跟杜甫、陳師道和陳與義素有“一祖三宗”(黃為其中一宗)之稱。英宗治平四年(1067)進士。歷官葉縣尉、北京國子監(jiān)教授、校書郎、著作佐郎、秘書丞、涪州別駕、黔州安置等。詩歌方面,他與蘇軾并稱為“蘇黃”;書法方面,他則與蘇軾、米芾、蔡襄并稱為“宋代四大家”;詞作方面,雖曾與秦觀并稱“秦黃”,但黃氏的詞作成就卻遠遜于秦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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